【龙蟒】春秋（2）

一杯子，一辈子，伊朗杯上永远刻有你俩名字。不论输赢，明天希望能看到精彩的比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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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束了三个月的野外作业，许昕和马龙终于接到了回北京的信息。许昕整个人简直像是碳烤过一样，比原来黑了一圈，马龙胜在底子好，现在看上去还像个正常人。

 

从福建到北京的绿皮车永远是既买不到卧铺又买不到坐票的，两天两夜。两个大小伙子扛着行李包还有各种标本站在人头攒动的车站，面无表情、心如死灰。

 

许昕本来还自己以为有先见之明的买了两个小马扎，等到他先被马龙从车窗里塞进去再接过的两个人的行李包时，他还是崩溃了。这列车是从广州发来的，车厢里已经坐满了人，不要说马扎，连自己落脚的空都难找。

 

马龙倒是轻车熟路的自己翻了进来。一落地就看见许昕一双写满了佩服二字的大眼睛，眨巴眨巴的看着自己。

 

“咳嗯。”马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：“咱们天天全国到处跑，已经习惯了。”

 

他带着许昕一路横冲直撞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了刚起身下车的一家四口的位置在隔间坐下。大包就放在身后，两个人各占一个角，腿碰着腿、肩并着肩。窗户外面有小贩在竹竿上挑了香蕉伸到窗口。马龙用眼神示意许昕，许昕摇摇头。盛夏的列车里，各种气味混合出令人作呕的气息，着实让他倒足了胃口。

 

马龙站起身来，掏出几角钱递了出去，很快一串香蕉就颤颤巍巍的从窗口伸了进来。

 

“你吃得下吗?”许昕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。

 

马龙脸色也不好看，不过也没吃，就把香蕉放在了一边。

 

夏日的午后，太阳如同永远不会降落。白昼被拉长成能顶十个冬日那么久。许昕头枕在车身上，半张着嘴睡的欢快。整个人软的像滩泥，随着车轮在铁轨上的律动起起伏伏，脑袋咚咚咚敲得特别有节奏。

 

马龙安静的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，发现许昕根本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，只能认命的把他肩膀揽过来靠在自己身上。

 

热就热一点，马龙想，总比回去以后师父发现小徒弟坐火车把头磕傻了强。

 

阳光太刺眼，马龙找了件衬衫披在头顶，许昕毫无自觉的把头向着阴凉些的地方——马龙怀里埋，马龙一手揽着他身子怕他栽过去，一边还要看着两个人的包，只觉得劳心费力。太阳晒得整个车内温度都快飚上四十度了，许昕仍旧顶着一脑门子汗安定的窝在师兄怀里睡的好梦正酣。

 

火车终于晃晃悠悠到了一站，这是个小站，基本没有人上。大家欢呼雀跃的挤下去，抽烟的抽烟，打水的打水。许昕在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被迎面的凉风扑了满脸。他懵了吧唧的从马龙怀里抬起头，眼镜把鼻梁压出一道红痕。

 

马龙好笑的推了他一把：“先下去洗洗脸，清醒清醒。”

 

许昕依旧晕晕乎乎的站起来，走了两步忽然回身：“你不去？”

 

“我得看包。你先去，赶快去完了回来换我。”马龙摆摆手。

 

“哦！”许昕终于清醒了一点，三下两下挤了下去。

 

马龙低垂着眼锤了锤被许昕整个压麻了的腿，慢慢站起身。他觉得自己很热，当然他知道外面天气很热，车里更热。但是热和热总是不一样的。有的让人大汗淋漓，有的让人热血沸腾，有的让人耳红面热，烤的心都要焦了。

 

所以他想看看自己的脸，到底红了没有。

 

他把脸凑在玻璃窗上，车窗玻璃带着泥尘，只能模模糊糊映出一个人的虚影。马龙想了想又去掏许昕的保温杯，据说还是个从广东那边来的稀罕货，回来前许昕拿了半个月津贴咬着牙在供销社里换的，不像内地都是塑料壳，这杯子外面一圈闪亮亮的不锈钢，能照出人影来。

 

杯身上模模糊糊映出一个人像来，根本看不清脸是红是白。马龙难得烦躁的啧了一声，但仍然不死心的凑上去。

 

“等急了？”忽然他脸上一凉，许昕笑嘻嘻的缩回手去。他还拎着袋儿冻冰回来了，冰爽爽的贴在马龙额头上：“快下去放放风，一会儿就开车了。”

 

马龙嗯了一声站起来，手里还拿着许昕的保温杯，许昕看了笑着推了他一把：“你快去，去完有好东西给你。”

 

马龙拎着杯子跑下车转了一圈，解决完个人问题就去打水。热水龙头边围了有一长排根本挤不进去。他留了个心眼，转到车站亭子，一个铝壳水壶摆在那里，旁边是个靠着墙睡觉的车站工作人员。马龙推推他，对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：“干什么的？”

 

马龙递过去两分钱，笑的腼腆：“师傅，接点水。”

 

“后生仔眼头挺活嘛。”那人大方的把水壶递给他：“便宜你了，刚晾好的一壶凉白开。”

 

马龙接过来先喝了个痛快，又把瓶子灌满了，最后深吸一口气重新钻进了火车里。一进去就看见许昕叼着冰棒眼巴巴的伸着头瞅他。刚洗完脸，他满头满脸湿漉漉的，眼睛也是，看的马龙刚刚被风吹散的火气又有点儿往上冒。

 

“下面还这么多人吗？我可真怕火车开了你还没上来。”他有点埋怨的把冰袋子塞给马龙：“都快化完了。”

 

“怎么跟小孩儿似的，我敢不上来放你一个人去北京？”马龙费力的挪开巴掌大一块地，把自己埋了进去。

 

“我这明明是怕你成了后进分子拖祖国后腿。”许昕赏了他一个大大白眼。

 

火车终于开动了，马龙仰着脖子看向窗外，村庄、电线杆慢悠悠的向后倒，许昕困劲儿也过去了，百无聊赖的盯着马龙瞧，那些倒退的电线杆打出一道一道的阴影，落在马龙脸上又水一样流过去。

 

“看什么呢？”马龙被他盯得心里有点儿不自在。

 

“看你呗，我都成碳了，你还这么白。”许昕大剌剌的承认。

 

“无聊。”

 

“你有聊倒是和我聊聊天啊，我都闷死了。”许昕伏在行李包上别扭的伸了个懒腰，马龙看见他一侧露出的线条隐隐的腰线也是白的闪眼。

 

“那就说说你刚刚要给我看什么？”马龙不动声色移开目光道。

 

“啊！对了！”许昕一拍后脑勺：“我把这给忘了！”

 

他费力的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，递到马龙手上，用眼神示意他打开看看。

 

马龙看着他掩不住得意的神色挑了挑眉，三下两下拆开了塑料纸。

 

层层包裹下，是一个和许昕手里现在捧得一模一样的，闪亮亮的不锈钢保温杯。

 

马龙有点惊讶的回头，许昕冲他咧嘴笑起来：“本来想当生日礼物给你的，刚刚看你拿着我的杯子，干脆现在就给你好了。”

 

“这……谢谢了。”马龙有点儿怔怔的摸着杯子，片刻又想起来：“咱俩杯子一模一样的，怎么分啊。”

 

许昕半张着嘴，眼睛轱辘转了一圈：“回头找人刻上名字？”

 

 

几十个小时的旅程榨干了两个年轻人最后一丝精力，他们挤下火车又挤上公交，等到进入宿舍，一个两个都呈现半昏厥状态。

 

许昕在来之前已经搬进了马龙的宿舍，虽说四人间但是张继科和陈玘都在外面做项目，看样子期末前能回来就不错了。地质就这点儿好，真到了生产实习的时候，宿舍里永远睡不满人，八人大间都能变成单人包间。

 

“不行，先去洗澡。”马龙拼着最后一丝清明把要往床上扑的许昕架了起来：“这味儿大的我都要吐了。”

 

许昕拎着毛巾澡篮一步三点头的跟在马龙后面，公共浴室现在根本没有人，不仅没有人，连热水都没有。马龙忍不住骂了一句，重新穿上衣服冲出去，打了两瓶热水进来。脱完衣服再一回头，许昕已经坐在换衣服的长条凳上快睡着了。

 

“醒醒。”马龙好笑的拍拍他的脸。

 

许昕睁开眼：“干……呀！”他把脸迅速扭向一边：“师兄，你这光天化日有伤风化！”

 

“少废话，你衣冠周正进澡堂。”马龙有点尴尬的咳了一声，把毛巾扔到许昕头上：“赶快洗，然后帮我搓个背。”

·TBC·